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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题的提出

 

在离婚纠纷中，一方若存在过错行为，另一方常常主张对方少分夫妻共同财产。司法实践中，法院如何认定过错？过错对夫妻共同财产分割尤其是股权有何影响？离婚诉讼中的无过错方又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？

 

 

简要回答

 

《民法典》第一千零八十七条规定了离婚纠纷中，人民法院以照顾子女、女方和无过错方权益为原则分割夫妻共同财产。[1]当夫妻一方对离婚存在过错，法院分割财产时应当给予无过错方适当照顾，无过错方可以适当多分夫妻共同财产。[2]同时，《民法典》第一千零九十一条规定了离婚损害赔偿制度，因夫妻一方的重大过错导致离婚的，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。[3]

 

我们代理的一起离婚纠纷案中，法院认定男方构成严重过错，并且在分配夫妻共同财产时，由无过错方分得70%份额，并判定过错方向其支付离婚损害赔偿金。

 

 

案件事实

 

2008年，男女双方结婚，二人婚后生育了2名子女，均未成年。双方曾共同经营公司，分居后女方继续经营。男方在婚内持续出轨，长期与案外人丙女、丁女同居，并与丁女生育一女，男方还曾因涉嫌强奸罪被刑事拘留。协议离婚未果后，女方向法院提起第一次离婚诉讼，法院判决不予离婚。

 

2021年，女方向法院提起以男方、丙女为被告的赠与合同纠纷诉讼。经审理，法院认为男方与丙女存在恋爱关系，男方对丙女的赠与行为违反夫妻间的忠实义务，侵害女方的财产权益，违背公序良俗原则，认定该赠与行为无效，由丙女向女方返还赠与钱款。

 

2021年法院判决不予离婚后，男方仍与案外人长期同居，给女方造成极大精神伤害。2023年，女方再次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。法院认为二人感情确已破裂，准予离婚。被告男方在婚姻存续期间与其他异性同居并生育子女，严重违反夫妻忠诚义务，对夫妻感情破裂存在过错。基于对子女、女方的保护和男方的过错，判定对于无法达成协议的夫妻共同财产，按照女方分得70%、男方分得30%的比例予以处理，并判决男方向女方支付离婚损害赔偿金3万元。

 

 

法律规则与适用

 

【过错认定】

 

实务中，对过错的界定是以《民法典》第一千零九十一条离婚损害赔偿中的法定过错为参照的，第一千零九十一条罗列了五种过错情形，分别是：重婚，与他人同居，实施家庭暴力，虐待、遗弃家庭成员，及其他重大过错。

 

其中，重婚是指有配偶者又与他人结婚，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与之结婚的行为，包括两种情形：一是法律重婚，即经过婚姻机关登记、领取结婚证的重婚；二是事实重婚，即以夫妻名义公开同居，群众公认的重婚形式。与他人同居是指有配偶者与婚外异性，不以夫妻名义，持续、稳定地共同居住，出轨不等同于与他人同居。其他重大过错，如吸毒、嫖娼、赌博等。

 

【过错对判决的影响】

 

在法院认定过错后，是否多分，以及多分的比例，法律规定较为笼统。一般是由法官依据具体案件情况，结合过错情节、伤害后果等因素，酌情决定双方分割财产比例。

 

实践中，常见的无过错方与过错方分得夫妻共同财产的倾斜性比例为60:40，或55:45，无过错方分得份额最多可以达到70%。

 

笔者检索的案例中，无过错方分得60%以上夫妻共同财产，需满足两个基本条件：一是过错情节恶劣，如本案中男方出轨多人，与两位案外人保持长期同居关系，非婚生女，涉嫌强奸罪曾被刑事拘留等，已严重破坏夫妻感情，给无过错方带来极大伤害；二是无过错方持有关键证据，如本案女方持有的男方涉嫌强奸罪的拘留通知书，男方与丁女同居的视频、照片等。此外，2021年女方诉男方、丙女赠与合同纠纷的生效裁判文书，对与本案中认定男方存在过错具有关键性作用。

 

【律师说】

 

本案判决两个孩子都随女方生活，男方支付每人每月7000元抚养费，同时女方分得70%的财产（包括共同经营的公司股权），3万元精神损害赔偿。32页判决书共23个判项背后，律师团队做了哪些努力？

 

1. 明确立场，律师与当事人就是一个项目组，当事人对案件和对方情况了解，律师对法律和司法实践精通，双方通力合作，各司其职。

    

2. 提出赠与婚外第三人无效案的诉讼，是离婚诉讼的策略性诉讼，取得生效判决也是本案认定男方过错的关键证据。根据我国民诉法的既判力规则，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认的事实，当事人无须举证证明。[4]这意味着，在赠与无效案中，法院已经认定男方与案外人存在恋爱关系的事实，可以直接作为本案的关键证据使用，有力地证明男方过错。

    

3. 合理主张诉求。依据办案经验和法律检索，70%是实践中无过错方分得财产的最高比例。本案中，我方主张分得75%这样一个更为精准的数字，一方面给了对方一些空间，另一方面向法官展示了我方诉求的审慎性和专业性。最终，我方也顺利达成争取70%份额的目标。

    

4. 申请法院调查取证，是我们在本案中采取的关键策略之一。我方多次申请调查令，调查男方的过错和财产，在构建坚实证据基础的同时，给了男方极大心理压力。

    

5. 通过对取得证据的合理编排，在庭前和庭审中以情理法的方式影响法官。通过证据构建一个逻辑严密、情感共鸣的论证框架，在力求展现案件的全貌的同时，确保法官能够认可我方立场的合理性。同时，在庭审中掌握时机，确保了在关键时刻能够准确、有效地传达我方的观点和诉求。

    

6. 诉调结合。在判决前，我方多次尝试调解，坚持在诉讼的每一个环节为当事人争取利益。庭审过程中，男方曾提出过相对有利于我方的方案，成为坚持我方主张的参考依据之一。

 

 

思考

 

理论上，照顾无过错方权益原则中的过错包含一般过错和严重过错。但在实践中，首先，法院对严重过错的认定要求较高，认定相对困难；其次，离婚纠纷的无过错方多为女性，相对弱势，取证较为困难，客观事实与法律事实相差过大，导致法官持保守立场在审判中时有发生。收集并呈现有力的证据是胜诉的基础，庭审技巧和诉讼策略的灵活运用也是确保胜诉的关键因素。再次，具体财产类型而言，股权、房产等较为优质的资产，法官往往会倾向于考虑无过错方利益。因此，过错认定和公司股权走向也有较大关联。

 

能直接证明同居的视频、录音、照片，对方出具的详细载明其过错的悔过书、保证书、财产分割协议，开房记录，嫖娼处罚记录等都是认定过错的有力证据。另外，在积极举证的同时，离婚损害赔偿和离婚经济补偿[5]也是无过错方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途径。

 

当婚姻遭遇过错，当股权面临分割，天平在理论上总是向无过错方和弱势群体倾斜。当然，前提是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的主张。法律不保护惫懒之人，只有充分的证据和专业的经验才能弥合理论和实践中的天堑鸿沟。

 

 

[1] 《民法典》第1087条第1款：“离婚时，夫妻的共同财产由双方协议处理；协议不成的，由人民法院根据财产的具体情况，按照照顾子女、女方和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判决。”

[2] 最高人民法院民法典贯彻实施工作领导小组：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婚姻家庭继承编理解与适用》，人民法院出版社，第311页。

[3] 《民法典》第1091条：“有下列情形之一，导致离婚的，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：

（一）重婚；

（二）与他人同居；

（三）实施家庭暴力；

（四）虐待、遗弃家庭成员；

（五）有其他重大过错。”

[4] 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<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>的解释》第九十三条：“下列事实，当事人无须举证证明……（五）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认的事实；……”

[5] 《民法典》第1088条：“夫妻一方因抚育子女、照料老年人、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，离婚时有权向另一方请求补偿，另一方应当给予补偿。具体办法由双方协议；协议不成的，由人民法院判决。”